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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犬
【发布时间:2015-09-07 11:50:33】 【作者:[美] 霍华德·梅勒】 【来自:2015 年 9 月份上刊】 【浏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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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曾有过一条叫斯布克的爱犬,它令我终生难忘。
  当年我即将应征入伍,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适合照管斯布克的,怎样安置它简直成了我的心病。
  最后我把斯布克带上车,去了我夏天常去的那个小镇,镇上有一个小商店,店主人是我的一个老朋友,我们经常一块儿去打猎。
  把斯布克托付给他会怎样呢?他可以带着它去打猎。然而有一点是最关键的,他会善待斯布克吗?
  太好了!那位朋友愿意接管斯布克并带它去打猎,只是没有说会如何善待它之类的话。也许这种话人们可以写出来,但几乎从不这样说。我多少有些放心不下。他轻柔地拍了拍斯布克的头,斯布克摇晃着尾巴,两眼却默默地望着我,也许它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了。
  我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,跳上车不敢回头,飞也似的逃走了。
  入伍以后,我不断地写信给那个朋友询问斯布克的情况,但是没有任何回音。我被派驻的地方越来越远,每到一处,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,然而始终石沉大海。
  于是我给镇上其他的朋友写信打听斯布克的下落,有人给我回了一封信,但没有一个人提及我的狗,我想斯布克一定是死了。
  我不再打听,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它。
  服完 4 年兵役,我结了婚住在城里。夏天来临的时候,我和妻子劳伦特去了当年留下斯布克的小镇,希望能找到一些它存在过的痕迹。把行李搬上车的时候,妻子劳伦特问:“要是见到了斯布克,你会怎么做呢?”她或许是想提醒我城里不适合养狗。
  “它已经死了。”我说。
  驱车赶了一天的路,小镇到了。我把劳伦特留在车上,自己一个人进了商店,那位朋友还是老样子,就像我们一两天前还在一块儿聊过天,只是这儿好像从来就没来过一条狗,我简直忍无可忍了:“斯布克怎么了?”
  “哦,斯布克,它好着呢,我前几天还见过它。”
  “什么?你才见过它?你没有照管它呀?”
  “你走后不久我也应征入伍了,只好把斯布克托给了这儿附近的一个人。”
  “谁?”
  “哦,斯布克早就不在那儿了,它后来又换了五六处地方。我们经常见到它在这附近溜达,他已经是一条会自己觅食的狗了。”
  “一条自己觅食的狗?”
  “是的,它独自四处闯荡,长得膘肥体壮,秋天还常跟着人们去打猎呢。”
  这件事儿真是有些出乎意料,斯布克还活着,然而“自己觅食”不就是无家可归吗?我脑中出现一幅瘦骨嶙峋、目露凶光的野狗形象。回到车上我一言不发,妻子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问:“斯布克还活着吗?”
  我点点头。
  “你想去看看它吗?”
  “当然。”
  “这样只会让你难过,也让它不好受,算了,还是别去了。”
  “你以为它还能认得我吗?已经整整 4 年了。”
 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一见斯布克,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瞥。我开始四处找它。几天来,我走街串巷,找遍了斯布克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。有一天,我终于见到了斯布克。
  当时,我累得精疲力尽,正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。不远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,一个 10岁左右的男孩从树林中跑出来,随后一条壮硕的狗冲到了男孩前面,它像是在给男孩引路,边跑边回头看,离得稍远些马上就折回来,等男孩跑近了,它又开跑,稍远些再折回来,一直这样跑跑停停,阳光下它红色的皮毛熠熠生辉。我立刻认出了它,它正是我的斯布克!
  我从没见过斯布克像这样健壮和光彩照人。自己觅食的生活对一条狗而言也许是最理想的,我几次冲动地要走到它的跟前,最终还是克制住了。因为我很清楚冲动的代价有可能是破坏斯布克现有的生活,难道它不是更喜欢柏油路面和森林吗?大约 3 分钟后,斯布克和男孩子穿过草地跑进了一片树林里。
  斯布克再次出现时,我和劳伦特都在场。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黄昏,我们正在餐馆的遮棚下吃晚饭。突然,街上跑来一条混身湿透的狗,它低垂着脑袋,耷拉着尾巴,一副“落水狗”的模样。
  当那条狗来到光亮处,它的红色皮毛分外惹眼,我失声惊叫:“斯布克!”它猛然僵直地站住了,抬起头望过来,竟然一下子认出了我。斯布克跃过门廊飞奔而来,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跟前,目光灼灼地望着我,拼命地摇着尾巴,水不住地从它的皮毛上往下滴落。我百感交集,双眼潮润,默默地抚着斯布克的头。稍后它倚着我的脚趴在地上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,像从前一样。
  斯布克尾随着我们走出了餐馆,当我打开车门时,它第一个跳上去,趴到后排座的角落里,头靠着车窗。
  “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妻子问我。
  “这个雨夜我能怎么办呢?”
  回到我的住处后,斯布克的皮毛已经干了,它面朝我趴在我和劳伦特之间的地板上。10 分钟后,它跳上我的椅子,把爪子放在我的腿上望着我。
  “它想做什么?”劳伦特问。
  “它想出去,也许是回家。”我给斯布克开了门,夜深人静,雨停了,月亮已经升起来了。它出了门一溜烟儿融入了黑暗中,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挽留它,然而我知道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。过了一阵儿,门外传来两声急促的犬吠声,斯布克又回来了。
  当我上床的时候,斯布克就躺在我旁边的地板上。
  “这就是我不想让你去看它的原因,”劳伦特不无担忧地说,“考虑一下斯布克吧,它在城市里会过一种什么生活呢?我们俩都要工作,它怎么办?没有草地、阳光,不能自由自在地奔跑,只能早上和晚上出去溜达一下,它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山野间无拘无束的生活,把它带回城市就意味着囚禁它、扼杀它,你愿意这样吗?”
  “好了,”我辗转反侧,心绪难平,“明天就把它送回到男孩那儿去。”
  第二天酷热难当,车子七弯八拐,好容易找到了那个男孩的住处。门开了,看见我和斯布克在一起,男孩很惊讶,我跟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斯布克不住地把我往后拖想打断我们的谈话,它也许明白 4年前的一幕会重演,无可奈何地哀鸣了一声,我不忍心再看它的眼睛。男孩扳住斯布克,我上了车像 4 年前一样地逃走了。
  然而片刻之后,我就从反光镜里发现了斯布克,它拼命地紧追不舍,我知道它是不会放弃的。
  劳伦特大叫:“你要杀了它吗?快停下!”
  我走下车,斯布克追上来一下子扑到我的脚边,劳伦特抱住它哭起来:“斯布克,可怜的斯布克。我们带它回去吧,它会没事的,你早上上班前带它出去,我中午回家再带它出去活动,会有办法的!”
  但是我还是把斯布克带上车送回到男孩那儿。劳伦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,试图阻止我。“不,亲爱的,”我对她说,“昨天晚上你是用头脑说话,而现在你是用心在说话,显然前者是正确的。”这次我让男孩把斯布克关进了房间,硬着心肠绝尘而去。
  这已经是发生在 3 年前的事情了。直到现在,我每年都会做三四次噩梦,梦境总是相同的:我是我自己同时也是斯布克,两个我都在跑,车子永不停下来,坚硬的路面刺痛我的脚爪,火热的太阳灼烤着我,我一遍遍不停顿地说:“他抛弃我了!他抛弃我了……”每一次我都悲痛欲绝不能自持。
  我凝视着窗外,沉沉的夜色,比夜色更沉重的是楼房的轮廓,黑黑的街道空空如也。而我的脑海中分明另有一幅明丽的画:蓝天白云之下,斯布克在绿色的原野上自由自在地驰骋,它的脚下是柔软的草地,它的红色皮毛映着阳光熠熠生辉……
  我写下了这个故事,但是我至今不能确定这个决定对斯布克而言究竟是对还是错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 阿嘉摘自《感动学生的动物故事》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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