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英]约瑟夫·康拉德 著 李小均 译
在编译《梅尔维尔的政治哲学》一书时，有一个细节让我很难忘。梅尔维尔在完成《切雷诺》后，身心一度崩溃。随后，他的创作生涯出现遽然断裂。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，他要用小说表达的全部思想观念，是否在《切雷诺》中已然悉备？
英语文学史上，与梅尔维尔最为神似的无疑是康拉德。相似的水手经历，相似的写作题材，足以将他们归类在一起。同样，在康拉德的创作生涯中，也有一次特别严重的身心崩溃。那是发生在写完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之后。可以说，《切雷诺》之于梅尔维尔，相当于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之于康拉德。
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构思于1907年底，完稿于1910年初，成书刊行于1911年。最初，康拉德只是想以小说主人公拉祖莫夫为题写一个短篇。但在写作的过程中，他改弦易辙，将其扩充为我们现在看到的长篇。从预计的短篇到成稿的长篇，这中间的经历痛苦而复杂。康拉德几度向友人抱怨，这部关于俄罗斯生活的小说，比预想的困难大得多，尽管他日以继夜地埋首创作，但往往收效甚微，所以他称其写作简直是“残忍的折磨”。最糟糕的是，在1909年底，他的文学经纪人见作品难产，情急之下，下了最后通牒，若不能尽快交稿，将收回订金。受此要挟，康拉德非常愤怒，几度欲将手稿付之一炬。他为自己的拖延行为辩解说，“设身处地想想拉祖莫夫先生的心理！那就像是地狱里的生活。”他哀叹写作中“没有灵感，没有希望，只有无望的劳作。”1910年2月6日，康拉德的妻子杰茜在给友人信中写道，“小说完成了，但代价还未偿付。数月紧张的劳作，结果是身心崩溃。可怜的康拉德病得很重，医生说要休息很长时间……手稿还没有校对，他拒绝我染指。手稿就放在他的床边，他还生活在书中的场景里，与那些人物对话。”1910年3月，康拉德告诉友人，“六周以来第一次下床，站了几分钟。”三个月后，他在信中透露，“我已病了四个月，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。”
从创作生涯来看，康拉德的确再也“没有缓过气来”。1894年，康拉德以《阿尔迈耶的愚蠢》初登文坛，成为职业作家。这年他三十七岁，可谓出道很晚。但他很快就迎来了创作高峰。从1896年到1911年，康拉德发表了一系列重要作品，如《海隅逐客》（1896）、《“水仙号”的黑水手》（1897）、《青春》（1898）、《黑暗的心》（1899）、《吉姆爷》（1900）、《台风》（1902）、《诺斯特罗姆》（1904）、《秘密间谍》（1907）、《秘密分享者》（1910）、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（1911）。这些作品奠定了康拉德在英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，却无助于改善他窘迫的生活状况。直到1914年出版《机遇》走红，他的经济压力才大为缓解。在创作生涯后期，他还出版了《金箭》（1919）、《救援》（1920）和《漫游者》（1923）。但就文学成就而言，后期作品远不及前期。纵观康拉德的创作生涯，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占有突出地位。它标志着康拉德创作高峰期的结束，是康拉德最后的经典。这部小说在耗尽了他心血的同时，似乎也耗尽了他的写作天赋。
康拉德出生于1857年。他的父母都是波兰爱国志士。康拉德出生时，波兰已不复存在。早在1772年、1793年和1795年，波兰被三度瓜分，已不复为一个独立国家，其领土被普鲁士、奥匈帝国和俄罗斯占领。康拉德的父亲积极从事波兰复国运动。1862年，他被俄罗斯当局以颠覆罪逮捕，发配充军俄罗斯。年幼的康拉德随母亲陪父流亡。流亡期间，康拉德的母亲和父亲先后因结核病于1865年和1869年去世。不久，成为孤儿的康拉德被允许回到波兰，由舅父养大成人。1874年，十七岁的康拉德来到法国求学，为他自选的海洋生活做准备。经过四年学习，他加入了英国商船队，尽管此时他并不会英语。在接下来的十五年间，康拉德从船上的小伙计做到了船长，足迹遍及了东西。这段人生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。直到1894年，他结束了航海经历，开始了用英语进行职业写作。1924年，康拉德因心脏病去世，享年67岁。
康拉德的传奇人生使他超越了许多同时代人，成为最具国际视野的作家。这点在其作品的题材空间就足以表明：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中的故事就在俄罗斯的圣彼得堡和瑞士的日内瓦展开。它以十月革命前的俄罗斯为背景，探讨了专制和革命之间的冲突，书写了不同俄罗斯人卷入冲突之后的命运，分析冲突背后的俄罗斯人心理。约翰·佩特斯指出，“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或许是康拉德最不寻常的小说。这是最接近于他痛苦记忆的作品，是他最人性化的作品，是他创作颠峰期的收官之作。在许多方面，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包含了康拉德最重要的思想。团结、背叛、政体、社会、个体、人类生活的本质，这些政治哲学的大问题在这部作品中熔为一炉。自该小说发表后，康拉德的写作面目大变。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集合了康拉德前期与后期作品想表达的一切，因此，这部作品可视为康拉德奇特而辉煌文学生涯之顶峰。”
本书同时译出的还有两篇西方学人的批评文字，一篇着眼细节，一篇关乎全局。经典作品，当然会仁者见仁，智者见智。批评文字仅供管中窥豹，书中的微言大义不能越俎代庖，只能靠有心读者细细反思。
作者简介：
约瑟夫·康拉德
1889年开始业余小说创作。他一共写了13部长篇小说、28篇短篇小说和两篇回忆录， 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长篇小说《水仙号上的黑家伙》（1897年）、《吉姆老爷、（1900年）、《诺斯特罗莫》（1904年）、《间谍》（1907年）、《机缘》（1914年）、《胜利》（1914年），中篇小说《黑暗的心》（后来被改编成电影《现代启示录》）（1902年），以及短篇小说《青春》（1902年）等。
李小均作品
专著作品
1、《自由与反讽：纳博科夫的思想与创作》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，2007。
2、《傅雷：那远逝的雷火灵魂》，文津出版社，2004。
3、《信仰之海》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12。
译著作品
1、《找到梦想》，春风文艺出版社，1999。
2、《天网的坠落》，人民文学出版社，2001。
3、《在美国》，译林出版社，2002。
4、《在美国》，译林出版社，2008。
5、《角斗士：历史上最致命的游戏》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08。
6、《碎心曲：音乐、哲学、文学、自杀》，上海文艺出版社，2009。
7、《碎心曲：音乐、哲学、文学、自杀》，台北联合文学，2009。
8、《尼采的使命》，华夏出版社，2009。
9、《苏格拉底与阿里斯托芬》，华夏出版社，2011。
10、《薇拉：符拉基米尔-纳博科夫夫人》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11。
11、《语言与沉默》，上海人民出版社，2013。
12、《在美国》，上海译文出版社，2013。
13、《纳博科夫评传》，漓江出版社，2014。
14、《古罗马的马车竞赛》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14。
15、《在西方的目光下》，华夏出版社，2014。
参编作品
1、《梅尔维尔的政治哲学》，华夏出版社，2011。
2、《英国翻译理论》，湖北教育出版社，2001。
3、《古典诗文绎读》（西方古代编），华夏出版社，2009。
4、《古典诗文绎读》（西方现代编），华夏出版社，201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