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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汉演义

作者:蔡东藩

ISBN:9787508094021

出版时间:2018-05-01

开 本:148*210  页数:780页

定价:¥6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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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书详情

  有汉一代,史家分为两朝,号为前后汉,亦称东西汉。因为汉朝四百年来,中经王莽篡国,僭位十八年,所以王莽以前,叫做前汉,王莽以后,叫做后汉。且前汉建都陕西,故云西汉,后汉建都洛阳,故云东汉。 《后汉演义》接《前汉演义》,始自王莽,结局三国。《前汉演义》附秦朝,《后汉演义》附三国首尾相对却也是一个无独有偶的创格。 若要论及后汉的兴亡,比前汉还要复杂:王莽篡国,祸由元后。外戚为害,至于此,光武中兴惩前毖后,力防外戚预政;明帝尤有父风,章帝初政可观;和帝以后,国事日非,外戚、宦官争斗,终至同归于尽,国家大权归入州牧掌握,群雄争霸,弱肉强食,遂有三国。总计自光武至章帝,是君王专政的时代,自和帝至桓帝,是外戚、宦官更迭擅权的时代;若献帝一朝,变端百出,初为乱党交讧时代,继为方镇纷争时代,终为三国角逐时代……

章节目录

第一回  假符命封及卖饼儿  惊连坐投落校书阁/
第二回  毁故庙感伤故后  挑外衅激怒外夷/
第三回  盗贼如猬聚众抗官  父子聚麀因奸谋逆/
第四回  受胁迫廉丹战死  图光复刘氏起兵/
第五回  立汉裔淯水升坛  破莽将昆阳扫敌/
第六回  害刘縯群奸得计  诛王莽乱刃分尸/
第七回  杖策相从片言悟主  坚冰待涉一德格天/
第八回  投真定得婚郭女  平邯郸受封萧王/
第九回  斩谢躬收取邺中  毙贾强扬威河右/
第十回  光武帝登坛即位  淮阳王奉玺乞降/
第十一回  刘盆子乞怜让位  宋司空守义拒婚/
第十二回  掘园陵淫寇逞凶  张挞伐降王服罪/
第十三回  诛邓奉惩奸肃纪戕刘永献首邀功/
第十四回  愚彭宠卧榻丧生  智王霸举杯却敌/
第十五回  奋英谋三战平齐地  困强虏两载下舒城/
第十六回  诣东都马援识主  图西蜀冯异定谋/
第十七回  抗朝命甘降公孙述  重士节亲访严子陵/
第十八回  借寇君颍上迎銮  收高峻陇西平乱/
第十九回  猛汉将营中遇刺  伪蜀帝城下拼生/
第二十回  废郭后移宠阴贵人  诛蛮妇荡平金溪穴/
第二十一回  雒阳令撞柱明忠  日逐王献图通款/
第二十二回  马援病殁壶头山  单于徙居美稷县/
第二十三回  纳直言超迁张佚  信谶文怒斥桓谭/
第二十四回  幸津门哭兄全孝友  图云台为后避勋亲/
第二十五回  抗北庭郑众折强威  赴西竺蔡愔求佛典/
第二十六回  辨冤狱寒朗力谏  送友丧范式全交/
第二十七回  哀牢王举种投诚  匈奴兵望营中计/
第二十八回  使西域班超焚虏  御北寇耿恭拜泉/
第二十九回  拔重围迎还校尉  抑外戚曲诲嗣皇/
第三十回  请济师司马献谋  巧架诬牝鸡逞毒/
第三十一回  诱叛王杯酒施巧计  弹权戚力疾草遗言/
第三十二回  杀刘畅惧罪请师  系郅寿含冤毕命/
第三十三回  登燕然山夸功勒石  闹洛阳市渔色贪财/
第三十四回  黜外戚群奸伏法  歼首虏定远封侯/
第三十五回  送番母市恩遭反噬  得邓女分宠启阴谋/
第三十六回  鲁叔陵讲经称帝  旨曹大家上表乞兄归/
第三十七回  立继嗣太后再临朝  解重围副尉连毙虏/
第三十八回  勇梁慬三战著功  智虞诩一行平贼/
第三十九回  作女诫遗编示范  拒羌虏增灶称奇/
第四十回  驳百僚班勇陈边事  畏四知杨震却遗金/
第四十一回  黜邓宗父子同绝粒  祭甘陵母女并扬威/
第四十二回  班长史捣破车师国  杨太尉就死夕阳亭/
第四十三回  秘大丧还宫立幼主  诛元舅登殿滥封侯/
第四十四回  救忠臣阉党自相攻  应贵相佳人终作后/
第四十五回  进李固对策膺首选  举祝良解甲定群蛮/
第四十六回  马贤战殁姑射山  张纲驰抚广陵贼/
第四十七回  立冲人母后摄政  毒少主元舅横行/
第四十八回  父死弟孤文姬托命  夫骄妻悍孙寿肆淫/
第四十九回  忤内侍朱穆遭囚  就外任陈龟拜表/
第五十回  定密谋族诛梁氏  嫉忠谏冤杀李云/
第五十一回  受一钱廉吏迁官  劾群阉直臣伏阙/
第五十二回  导后进望重郭林宗  易中宫幽死邓皇后/
第五十三回  激军心焚营施巧计  信谗构严诏捕名贤/
第五十四回  驳问官范滂持正  嫉奸党窦武陈词/
第五十五回  驱蠹贼失计反遭殃  感蛇妖进言终忤旨/
第五十六回  段颎百战平羌种  曹节一网殄名流/
第五十七回  葬太后陈球伸正议  规嗣主蔡邕上封章/
第五十八回  弃母全城赵苞破敌  蛊君逞毒程璜架诬/
第五十九回  诛大憝酷吏除奸  受重赂妇翁嫁祸/
第六十回  挟妖道黄巾作乱  毁贼营黑夜奏功/
第六十一回  曹操会师平贼党  朱俊用计下坚城/
第六十二回  起义兵三雄同杀贼  拜长史群寇识尊贤/
第六十三回  请诛奸孙坚献议  拼杀贼傅燮捐躯/
第六十四回  登将坛灵帝张威  入宫门何进遇救/
第六十五回  元舅召兵泄谋被害  权阉伏罪奉驾言归/
第六十六回  逞奸谋擅权易主  讨逆贼歃血同盟/
第六十七回  议迁都董卓营私  遇强敌曹操中箭/
第六十八回  入洛阳观光得玺  出磐河构怨兴兵/
第六十九回  骂逆贼节妇留名  遵密嘱美人弄技/
第七十回  元恶伏辜变生部曲  多财取祸殃及全家/
第七十一回  攻濮阳曹操败还  失幽州刘虞絷戮/
第七十二回  糜竺陈登双劝驾  李傕郭汜两交兵/
第七十三回  御跸蒙尘沿途遇寇  危城失守抗志捐躯/
第七十四回  孟德乘机引兵迎驾  奉先排难射戟解围/
第七十五回  略横江奋迹兴师  下宛城痴情猎艳/
第七十六回  策十胜郭嘉申议劝再进贾诩善谋/
第七十七回  愎谏招尤吕布殒命  推诚待士孙策知人/
第七十八回  穿地道焚死公孙瓒  害国戚勒毙董贵妃/
第七十九回  袁本初驰檄疗风疾  孙伯符中箭促天年/
第八十回  焚乌巢曹操屡施谋  奔荆州刘备再避难/
第八十一回  守孤城审配全忠  嫁二夫甄氏失节/
第八十二回  出塞外绕途歼众虏  顾隆中决策定三分/
第八十三回  入江夏孙权复仇  走当阳赵云救主/
第八十四回  召周郎东吴主战  破曹军赤壁鏖兵/
第八十五回  续嘉耦老夫得少妻  上遗笺壮年悲短命/
第八十六回  拒马儿许褚效忠  迎虎主刘璋失计/
第八十七回  失冀城马超奔难  逼许宫伏后罹殃/
第八十八回  见外使奸雄代捉刀  察重伤功臣邀赐盖/
第八十九回  得汉中刘玄德称王  失荆州关云长殉义/
第九十回  济父恶曹丕篡位  接宗祧蜀汉开基/
第九十一回  陆伯言定计毁连营  刘先主临危传顾命/
第九十二回  尊西蜀难倒东吴使  平南蛮表兴北伐师/
第九十三回  失街亭挥泪斩马谡  返汉中授计戮王双/
第九十四回  木门道张邰毙命  五丈原诸葛归天/
第九十五回  王子均昌言平乱  公孙渊战败受擒/
第九十六回  承遗诏司马秉权  缴印绶将军赤族/
第九十七回  猛姜维北伐丧师  老丁奉东兴杀敌/
第九十八回  司马师擅权行废立  毌丘俭失策致败亡/
第九十九回  满恶贯孙綝伏诛  竭忠贞王经死节/
第一百回  失蜀土汉宗绝祀篡  魏祚晋室开基/

作者简介

        蔡东藩(1877-1945),浙江萧山人。1890年(光绪十六年)考中秀才。1910年赴北京朝考得中,分发福建,以知县候补,因不满官场恶习,于1911年称病归里。其后长期以写作和在小学教书为生。抗日战争爆发,他不愿意在日寇的刺刀下生活,辗转避难,颠沛流离,逝世于抗战胜利前夕。蔡东藩是爱国者,他为武昌起义、共和初建兴奋过、欢呼过,但不久即遭逢袁世凯窃国。蔡东藩幽愤时事,立志“借说部体裁,演历史故事”,以历史小说作为救国工具。自1916年至1926年的十年间,他夜以继日,笔耕不辍,陆续写成中国历代通俗演义十一部,以小说形式再现了上起秦始皇,下讫民国的两千多年间的中国历史,加上另撰的《西太后演义》,总计约七百余万字,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演义作家。

编辑推荐

        蔡东藩的作品用章回体,取其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;用白话,取其浅显易懂。这些,他和明清以来的“演义”作家并无区别。蔡东藩作品的最大特色在于他对历史真实的严格追求。蔡东藩自幼爱好历史,熟读传统的经、史、子、集各类书籍,对中国历史作过深入的研究,甚至养成了“考据癖”。他写历史演义,“语皆有本”,力求其主要情节均有历史记载作为根据;对于文献中的歧说和模糊不清之处,他常常博览群书,多方钩稽,力求找出客观真相;一时难以做出结论的,他就诸说并存;对他认定的史籍中的错误说法,就直接加以批驳。可以说,他是在用研究历史的精神和方法在写“演义”。对于前人所写同类作品,蔡东藩颇多批评,或认为荒诞不经,或认为乖离史实,子虚乌有。他自称所编历史演义,“以正史为经,务求确凿;以逸闻为纬,不尚虚诬”。自然,作为“演义”,他也有虚构,特别是人物对话,史无记载,他不能不动用自己的想象力,但是,他很谨慎,力求符合特定历史环境和特定历史人物的性格,不敢任意编造。因此,他的书,可以当作历史读。倘若读者要大体,而不是精确地了解中国历朝历代的大事经纬与主要人物,蔡东藩的书是值得一读的。1937年1月,毛泽东为了解决延安干部学习中国历史的需要,曾致电李克农,要他购买“中国历史演义”两部。这里所说的“中国历史演义”,就是蔡东藩所著的《中国历代通俗演义》。毛泽东卧室的床侧,就放有蔡氏此书。由此不难看出,毛泽东对蔡著的喜爱。

书摘插图

第一回  假符命封及卖饼儿  惊连坐投落校书阁

有汉一代,史家分作两撅,号为前后汉,亦称东西汉,这因为汉朝四百年来,中经王莽篡国,居然僭位一十八年,所以王莽以前,叫作前汉,王莽以后,叫作后汉。且前汉建都陕西,故亦云西汉,后汉建都洛阳,洛阳在关陕东面,故亦云东汉。

《前汉演义》,由小子编成百回,自秦始皇起头,至王莽篡国为止,早已出版,想看官当可阅毕。此编从《前汉演义》接入,始自王莽,结局三国。曾记陈寿《三国志》,谓后汉至献帝而亡,当推曹魏为正统。司马温公沿袭寿说,也将正统予魏,独朱子纲目,黜魏尊蜀,仍使刘先主接入汉统,后人多推为正论。咳!正统不正统,也没有什么一定系绪,败为寇,成为王,古今来大概皆然,何庸聚讼?一部廿四史从何说起,便是此意。不过刘先主为汉景帝后裔,班班可考,虽与魏吴分足鼎峙,地方最小,只是就汉论汉,究竟是一脉相传,必欲拘拘然辨别正统,与其尊魏,毋宁尊蜀。罗贯中尝辑《三国演义》,名仍三国,实尊蜀汉,此书风行海内,几乎家喻户晓,大有掩盖陈寿《三国志》的势力。若论他内容事迹,半涉子虚,一般社会,能有几个读过正史?甚至正稗不分,误把罗氏《三国演义》,当作《三国志》相看,是何魔力,摄人耳目。

小子不敢訾议前人,但既编《后汉演义》,应该将三国附入在内。《前汉演义》附秦朝,《后汉演义》附三国,首尾相对,却也是个无独有偶的创格。可谓戛戛独造。惟小子所编历史演义,恰是取材正史,未尝臆造附会;就使采及稗官,亦思折衷至当,看官幸勿诮我迂拘呢。

若要论及后汉的兴亡,比前汉还要复杂。王莽篡国,祸由元后,外戚为害,一至于此。光武中兴,惩前毖后,亲揽大权,力防外戚预政。明帝犹有父风,国势称盛。章帝继之,初政可观,史家比诸前汉文景,不意后来宠任后族,复蹈前辙。和帝以降,国事日非,外立五帝安帝懿帝质帝桓帝灵帝。临朝六后章帝后窦氏,和帝后邓氏,安帝后阎氏,顺帝后梁氏,桓帝后窦氏,灵帝后何氏。妇人无识,贪揽国权,定策帷帟,委政父兄,嗣主积不能容,势且孤立,反因是倒行逆施,委心阉竖。于是宦官迭起,与外戚争持国柄,外戚骄横不慎,动辄为宦官所制,辗转消长,宦官势焰熏天,横行无忌,比外戚为尤甚,正人君子,被戮殆尽。天变起,人怨集,盗贼扰四方,不得已简选重臣,出为州牧,内轻外重,尾大不掉。势孤力弱的外戚,欲借外力为助,入清君侧,结果是外戚宦官,同归于尽,国家大权,归入州牧掌握。一州牧起,群州牧交逼而来,又酿成一番州牧纷争的局面,或胜或败,弱肉强食,董卓曹操,先后逞凶,天子且不知命在何时,还有什么汉家命令?当时中原一带,尽被曹氏并吞,惟东南有吴,西南有蜀,力保偏壤,相持有年,曹丕篡汉,仅存益州一脉,不绝如缕,又复出了一个庸弱无能的呆阿斗,终落得面缚出降,赤精衰歇,都随鼎去,岂不可悲?岂不可叹?慨乎言之。

总计自光武至章帝,是君主专政的时代,自和帝至桓帝,是外戚宦官更迭擅权的时代,自桓帝至献帝,是宦官横行的时代。若献帝一朝,变端百出,初为乱党交讧时代,继为方镇纷争时代,终为三国角逐时代,追溯祸胎,实启宫闱。母后无权,外戚宦官,何得专横?外戚宦官无权,乱党方镇,何得骚扰?古人有言“哲夫成城,哲妇倾城”,这是至理名言,万世不易呢。即如近数十年间之乱事,亦启自清慈禧后一人,可谓古今同慨。

大纲既布,须叙正文。且说王莽毒死汉平帝,又废孺子婴,把一座汉室江山,平白地占据了去,自称新朝,号为始建国元年,佯与孺子婴泣别,封他为定安公,改大鸿胪府为定安公第,设吏监守。所有乳母佣媪,不得与孺子婴通语,一经乳食,便把他锢置壁中。尊孝元皇后为新室文母,命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,一是姑母,一是女儿,所以仍得留居深宫。当下封拜功臣,先就金匮策书,按名授爵。这金匮是梓潼人哀章,私造出来,持至高庙,欺弄王莽,见《前汉演义》末回。王莽视为受命的符瑞,就借此物欺弄吏民。计金匮中所列新朝辅佐,共十一人,首列王舜、平晏、刘歆、哀章,莽号为四辅,令舜为太师安新公,晏为太傅就新公,歆为国师嘉新公,章为国将美新公,四辅以后,就是甄邯、王寻、王邑,莽又号为三公,令邯为大司马承新公,寻为大司徒章新公,邑为大司空隆新公。尚有四人号为四将,甄丰为更始将军,孙建为立国将军,王兴为卫将军,王盛为前将军。这一道新朝诏旨颁将出来,哀章是喜得如愿,买得一套朝衣朝冠,昂然诣阙,三跪九叩,谢恩就封。余如王舜、平晏、刘歆、甄邯、王寻、王邑、甄丰、孙建等八人,本是王莽爪牙,即日奉命受职。只有王兴、王盛两姓名,乃是哀章随笔捏造,当然无人承认,好几日没有影响,哀章不敢直陈,只是背地窃笑。偏王莽遣人四访,无论贫富贵贱,但教与金匮中姓氏相符,便命诣阙授官。

事有凑巧,访着一个城门令史,叫做王兴,还有一个卖饼儿,叫做王盛,当即召他入朝,赐给衣冠,拜为将军。这两个凭空贵显,还道身入梦境,仔细审视,确是无讹,无端富贵逼人来,也乐得拜爵登朝,享受荣华。天落馒头狗造化。

莽又因汉家制度,未免狭小,特欲格外铺张,自称为黄帝虞舜后裔,尊黄帝为初祖,虞舜为始祖,凡姚、妫、陈、田、王五姓,皆为同宗,追尊陈胡公为陈胡王,田敬仲为田敬王,齐王建孙济北王安,为济北愍王。其实齐王建本姓田氏,齐亡后尚沿称王家,因以为姓。莽借端附会,故由齐追及虞舜,由虞舜追及黄帝。硬要夸张。立祖庙五所,亲庙四所,称汉高祖庙为文祖庙,凡惠、景以下诸园寝,仍令荐祀。惟汉室诸侯王三十二人,贬爵为公,列侯一百八十一人,贬爵为子,所有刚卯金刀的旧例,不得再行。向来汉朝吏民,于每年正月卯日,制符为佩,或用玉,或用金,或用桃木,悬以革带,一面有文字镌着云:“正月刚卯。”谓可避一年疫气。金刀乃是钱名,形如小刀,通行民间,莽以刘字左偏,有卯有金,右偏从刀,故将刚卯金刀,一律禁止,另铸小钱通用,径只六分,重约一铢。又欲仿行井田遗制,称天下田曰王田,人民不得私相买卖。如一家不满八口,田过一井,应将余田分给九族乡党。且不准私鬻奴婢,违令重罚,投御魑魅。后从国师刘歆奏议,遵照周制,立五均司市泉府等官。此外所有官职,多半改名,大约是不古不今的称号,胡弄一番,换名不换人,有何益处?后世亦多蹈此辙。惟俸禄尚未酌定,往往有官无俸。后来又欲踵行封建,封了好几千诸侯,但用菁茅及四色土,作为班赏,并没有指定采邑,但给月钱数千,使居都中。看官试想!这种制度,果可行不可行呢?

正在喜事纷更的时候,忽由徐乡侯刘快,起兵讨莽,进攻即墨,莽方拟遣将往御,那即墨已传来捷报,刘快已经败死了。原来快系汉胶东恭王授次子,恭王授系景帝五世孙。有兄名殷,嗣爵胶东王,莽降殷为扶崇公,殷未敢叛莽,独快却志在讨逆,纠众数千人,从徐乡趋即墨城,意欲踞城西向。偏即墨城中的吏民,闭城拒守,快众多系乌合,不能久持,渐渐溃散。守吏趁势杀出,把快击走,快竟窜死长广间。殷闻弟快起兵,惶恐得很,紧阖城门,自系狱中,一面上书谢罪。莽既得捷报,只命快妻子连坐,赦殷勿问。越年为始建国二年,莽恐刘氏余波,仆而复起,索性将汉室诸侯王,一体削夺,废为庶人。只有前鲁王刘闵,中山王刘成都,广阳王刘嘉,曾颂莽功德,侈陈符命,故仍得受封列侯。无耻之徒。嗣复由立国将军孙建等,奏言:“汉氏宗庙,不当复在长安,应与汉室一同罢废。”莽欣然许可,惟言国师刘歆等三十二人,夙知天命,夹辅新朝,可存宗祀。歆女为皇子妃,使仍刘姓,余三十一人皆赐姓王氏,并改称定安太后为黄皇室主,示与汉绝婚。

定安太后虽是莽女,却与乃父性情不同,自从王莽篡位以后,镇日里闷坐深宫,愁眉不展,就是莽按时朝会,亦屡次托病,未尝一赴。莽还道她年方二九,不耐孀居,所以将她改号,好与择配,暗思朝中心腹,虽有多人,惟孙建最为效力,建有子豫,又是个翩翩少年,若与黄皇室主配做夫妻,恰是一对佳偶。当下召入孙建,与他密商,建欣然受命,归询子豫,也是喜出望外。得皇后为妻室,且是现成帝婿,有何不愿?于是想出一法,由豫盛饰衣冠,装束得与子都宋朝相似,带着医生,托词问疾,竟至黄皇室主宫中。宫中侍女,不敢拦阻,将他放入。豫得进谒黄皇室主,说是奉旨探视。黄皇室主大为惊异,又见他一双色眼,尽管向自己脸上瞟将过来,料知来意不佳,慌忙退入内室,传呼侍女,责她擅纳外人,亲加鞭扑。豫立在外面,听得内室有鞭扑声,当然扫兴而去,报知王莽。莽始知女儿志在守节,打消前议。

谁知此事一传,偏有一个纨袴郎君,艳羡黄皇室主,要想与她做个并头莲。这人为谁?乃是更始将军甄丰子甄寻。寻素来佻达,专喜渔色,前闻王莽要招孙豫为婿,不由得因羡生妒,背地含酸。后来豫事无成,寻私心窃幸,还道是大好姻缘,应该轮着自己身上,死在目前,还想快活。朝夜思想,定下一计,便悄悄地自去施行。从前寻父甄丰,与王舜刘歆等,同佐王莽,不过依莽希荣,尚未欲导莽篡位,至符命诸说,纷然并起,丰等也不得不顺风敲锣,争言符瑞。莽既据国,尝遣五威将帅,分使五方,颁示符命四十二篇,笼络人心,因此符命诸说,充满天下。且内外官吏,一陈符命,往往封侯,有几个不愿捏造,辄互相嘲戏道:“汝奈何没有天帝除书?”统睦侯司命陈崇,司命官名,由莽创造。密白王莽道:“符命可暂用,不可久用,若长此过去,奸人都好借此作福,反致生乱。”莽点首无言,俟崇退出,即颁出命令,谓非五威将帅所颁,尽属无稽,应下狱论罪。嗣是符命伪谈,渐渐绝口。甄丰本为大司空,资格名位,不亚王舜刘歆,就是甄寻亦得受封茂德侯,官居侍中,兼京兆大尹。至莽封功臣,依照金匮符命,但拜丰为更始将军,使与卖饼儿王盛同列,不但与王舜刘歆等人,相去太远,甚且也不及弟,连甄邯都出丰上,丰父子当然怏怏。实在由丰素性刚强,平时未免唐突莽前,所以莽有意贬抑,借着符命为名,把丰贬置下列。丰子寻垂涎莽女,错疑莽真信符命,遂从符命上做出文章,先借别事一试,只说新室应当分陕,设立二伯,甄丰可为右伯,太傅平晏可为左伯,得周公召公故事。

这道符命呈将进去,竟得王莽批准,令甄丰为右伯,使他西出。丰尚未行,寻越觉符命有效,又是一篇进陈,内言:“故汉氏平帝后,应为甄寻妻。”满望王莽再行准议,好教黄皇室主下嫁过来,做个乘龙娇客。哪知宫中传出消息,很是不佳,据言:“王莽怒气勃勃,谓黄皇室主为天下母,怎得妻寻?”寻才知弄巧成拙,若再不走,必被逮捕,当下密取金银,一溜烟似的逃出家门。不到半日,果有许多吏卒,来围甄第,入捕甄寻。甄丰尚未知寻所犯何罪,及问明情由,也吓得魂飞天外,急忙自己寻觅,意欲绑子入朝,为自免计。偏偏四觅无着,又经朝使坐索,迫令交出,一时无法对付,只好拼着老命,服毒自尽。朝使见甄丰已死,又入室搜捕,终不得寻,乃回去复命。

莽闻寻出走,下令通缉,一面穷究党羽,查得国师刘歆子侍中刘绁,绁弟长水校尉刘泳,及歆门人骑都尉丁隆,与大司空王邑弟左关将军王奇等,统是甄寻好友,一古脑儿拿入狱中,逐加讯问。数人因甄寻在逃,无从对质,自然极口抵赖,不肯承认。案情悬宕多日,那在逃未获的甄寻,竟被获到。寻本跟着一个方士,逃入华山,蛰居多时,想到外面询探音信,适被侦吏遇着,便将他一把抓住,解入长安。他与刘绁等虽是友善,惟此番想娶故后,假托符命,全是他一人作主,未曾商诸别人,既经到案,却也自作自认,供称刘棻等不过相识,并未通谋。偏问官有心罗织,严刑逼供,没奈何将刘棻等牵扯在内。刘棻等已被扳入,百喙难辞,遂都连坐罔上不道的罪名,谳成死罪。倒是生死朋友,患难与共。还有刘棻的问业师,系是莽大夫扬雄,莽大夫三字头衔,乐得叙出。也做了此案的嫌疑犯,竟遭传讯。雄字子云,蜀郡成都人,素来口吃,却具才思,平时尝慕先达司马相如,每有著述,辄为摹仿。汉成帝时,由大司马王音举荐,待诏宫廷,献入《甘泉》《河东》二赋,得邀成帝特赏,授职为郎,嗣经哀平两朝,未获超迁,平居抑郁无聊,但借笔墨消遣,著成《太玄经》及《法言》。《法言》是摹拟《论语》,文尚易解,《太玄经》摹拟《周易》,语多难明。独刘歆借阅一周,尝语扬雄道:“《太玄经》词意深奥,非后生小子所能知,将来恐不免复瓿呢。”瓿音部,是贮酱小瓮。话虽如此,意中却很重雄才,特令子棻拜雄为师,学习奇字。此时雄得为莽大夫,方在天禄阁校书,忽闻被刘棻案情牵连,要去听审。自思年过七十,何苦去受严刑,不如一死为愈,乃即咬定牙龈,竟从阁上跃下,跌了一个半死半活。我说他是条苦肉计。朝吏见他老年投阁,撞得头青面肿,很觉可怜,慌忙将他扶起,令人看守,自去返报王莽,具述惨状,且说他并未知情。莽才令免议,但命将甄寻刘棻等,一并诛死。

更有一种可笑的事情,莽欲仿行虞廷故事,流刘棻至幽州,放甄寻至三危,殛丁隆至羽山,三人已经就戮,却将他尸首载入驿车,辗转传致,号为三凶。此外牵连朝臣,也不下数百人。独扬雄九死一生,想去趋奉王莽,特著一篇《剧秦美新文》,谨敬呈入。时人因此作谣道:“惟寂寞,自投阁,爰清静,作符命。”为此一谣,文名鼎鼎的扬子云,遂致贻讥千古。雄至王莽天凤五年,方才病死。小子有诗咏扬雄道:

才高依马算文豪,一落尘污便失操。

赢得头衔三字在,千秋笔伐总难逃。

扬雄投阁以后,却有一位铁中铮铮的老成人,为汉殉节,亘古流芳,与扬雄大不相同。欲知此人为谁,待至下回说明。

 

回评  本回除楔子外,叙入王莽封拜功臣,爰照金匮符命,分授四辅三公四将,连卖饼儿亦得厕入。夫以王莽之狡诈,宁不知金匮之为伪造?其所以依书封拜者,无非为欺人计耳。不知欺人实即欺己,以卖饼儿为将军,宁能胜任?多见其速亡而已,宁待法令纷更,激成众怒,而始决莽之必亡耶?莽女为汉守节,不类乃父,尚有可称,何物甄寻,欲妻故后,其致死也固宜。刘棻丁隆等人,不免枉死,史家因其同为逆党,死不足惜,故不为辨冤。扬雄甘为莽大夫,投阁不死,反为《美新》之文以谄媚之,老而不死是为贼,区区文名,何足道乎?揭而出之,亦维持廉耻之一端也。

 

第二回  毁故庙感伤故后  挑外衅激怒外夷

却说前汉哀帝时候,有个光禄大夫龚胜,年高德劭,经明行修,他因王莽擅权,上书乞休,退归楚地原籍,家食自甘,不问世事。及莽已篡位,意欲罗致老成,特遣五威将帅,赍着羊酒,问候胜家,嗣又召为讲学祭酒,胜一再托疾,不肯应命。莽立夫人王氏为皇后,即王盛女,见《前汉演义》。生有四男,长子宇为了卫姬一案,被莽逼死,卫姬系平帝生母,莽不令入宫,宇谋近卫姬,事泄被杀,亦见《前汉演义》。次子获无故杀奴,亦由莽迫使自杀;三子安向来放荡,为莽所嫉,因立四子临为太子。且为临招致师友各四人,一是故大司徒马宫,令为师疑;一是故少府宗伯凤,令为傅丞;一是博士袁圣,令为阿辅;一是故京兆尹王嘉,令为保拂,音弼。这便叫做四师。又用故尚书令唐林为胥附,博士李充为奔走,谏大夫赵襄为先后,中郎廉丹为御侮,这便叫做四友。胥附奔走先后御侮语,见《诗经》。莽假古立官,故有是名。四师四友以外,还欲添设师友祭酒,因再派吏至楚,使持玺书印绶,征胜入都。

吏奉莽命,到了楚地,料知胜不愿就征,预先邀同郡守县吏,及三老诸生,约千余人,齐集胜门,强为劝驾。胜自称病笃,奄卧床上,首向东方,朝服拖绅,方邀朝使入室,朝使入付玺书,并给印绶,胜当然辞谢,经朝使先劝后迫,定要胜应召入朝,胜喟然叹道:“胜素愚昧,更兼老病侵寻,朝不保暮,若迫令起行,必死途中,转负新朝养老盛意,如何是好?”朝使听了,倒也不敢硬逼,退居郡舍,每阅五日,必与郡守一问起居,且向胜子及胜徒高晖,屡言朝廷厚意,将加侯封,就使病不能行,亦当出居传舍,示有行意,此事关系子孙,不可错过等语。晖等颇为所动,入内白胜,胜作色道:“我受汉家厚恩,愧无以报,今年已老迈,旦暮入地,难道尚好出事二姓么?”说罢,即命二子预备后事,自己绝粒不食,饿至十有四日,气绝而亡,年终七十九岁。朝使闻得死耗,尚疑胜有诈谋,亲与郡守往吊,审视尸体,果已绝气,方才慨然辞去。胜家当即开丧,门徒毕集,代为料理。忽有一老翁策杖前来,径至灵帷前哭了一场,哭毕又叹惜道:“熏以香自烧,膏以明自销,呜呼龚生,竟夭天年,非吾徒也!非吾徒也!”一面说,一面走,扬长自去。确是一奇。大众莫名其妙,也不知他何姓何名,后来到处查问,有人识他是个彭城隐士,年约百岁,姓名不传,但共号为彭城老父罢了。

朝使复报王莽,莽也为欷歔。未必真情。转思唐林唐尊纪逡诸人,俱系一时名士,幸已罗置朝端。尚有齐人薛方著名已久,亦应遣使招徕。乃更命安车驷马,往迎薛方,方向来使拜谢道:“尧舜在上,且有巢由,今明主方著唐虞盛德,小臣愿守箕颍高风,请善为我辞。”措词甚妙。使人回复朝命,备述方言,莽听他称颂自己,很觉惬意,遂不复再征。南郡太守郭钦,兖州刺史蒋翊,常因廉直得名,当王莽居摄时,已皆托病辞职,终身不起。又有沛人陈咸,此非前汉时陈万年子。曾为哀帝时尚书,莽杀何武鲍宣,见《前汉演义》。咸即惊叹道:“易称见机而作,不俟终日,我亦好从此去了。”当下谢职归田。莽篡汉后,召为掌寇大夫,仍称病不就。咸有三子参、丰、钦,俱已出仕,由咸陆续召归,杜门不出。平时尚用汉家祖腊,或说他未合时宜,咸勃然道:“我先人怎知王氏腊呢?”遂家居以终。此外还有齐人栗融,北海人禽庆苏章,山阳人曹竟,并以儒生为吏,因莽辞官。这都是洁身自好的志士,可法可传,比诸莽大夫扬雄,原是清浊不同呢!历举志士,维持风节。惟孝元皇后死后诔文,还是莽大夫扬雄所作,语虽寥寥,尚将他列入汉家,不把那新室文母四字,提叙出来。曾记得诔语有云:

太阴之精,沙麓之灵,作合于汉,配元生成,著其协于元城。

相传孝元皇后王政君,初生时曾有奇异,母李氏梦月入怀,方孕政君,所以诔文中说为太阴之精。政君为元城人,元城郭东,有五鹿墟,就是春秋时代的沙麓地方,春秋鲁僖公十四年,沙麓崩,《春秋传》作沙鹿。晋史卜得爻辞,见有阴为阳雄,土火相乘二语,尝叹为六百四十五年后,宜有圣女兴起,大约应在齐国田氏。是一个亡国妇人,何有圣女?王氏为齐王建后裔。见前回。王贺徙居元城,正当沙麓西偏,孙女便是王政君,为元帝后,经元成哀三朝,尚然健在。哀帝时由政君摄政,正与鲁僖公十四年,相隔六百四十五载,所以诔文中说为沙麓之灵。扬雄援据故事,叙入诔文,原为颂扬元后起见。但汉无元后,或不致为王莽所篡,是元后实系亡汉罪魁,何足称道。不过她见莽篡位,也觉悔恨,且莽改称元后为新室文母,与汉绝体,越令元后不安。莽又毁坏刘氏宗庙,连元帝庙亦被拆去,独为新室文母预造生祠,就将元帝庙故殿基址,作为文母纂食堂。纂音撰,具也。建筑告成,号称长寿宫。特请元后过宴,元后至新祠中,见元帝庙废彻涂地,不禁惊泣道:“这是汉家宗庙,当有神灵,为何无端毁去,颓坏无余?若使鬼神无知,何必设庙?倘或有知,我乃汉家妃妾,怎得妄踞帝堂,自陈馈食呢?”王莽听了,毫不介意,仍请元后入席,元后不得已坐下,勉强饮了几杯,便即起身告归,私语左右道:“此人慢神太甚,怎能久叨天祐?我看他败亡不远哩!”语虽近是,但试问由何人纵成?

莽见元后怏怏回去,料她心怀怨恨,不得不格外巴结,卖弄殷勤,所有一切奉养,常亲往检视,不使少慢。那元后却愈加愁闷,镇日里不见笑颜,汉制令侍中诸官,俱着黑貂,莽独使改着黄貂,独元后宫中的侍御,仍着黑貂,且不从新莽正朔,每遇汉家腊日,自与左右相对,饮酒进食,总算度过残年。好容易过了五载,至王莽始建国五年二月,得病告终,享寿八十有四。若早死一二十年,当可少许免咎。莽为元后持三年服,奉柩出葬渭陵,虽与元帝合墓,中间却用沟夹开。所建新室文母庙中,岁时致祭,反令元帝配食,设座床下,这真叫做阴阳倒置,妇可乘夫了。想就是阴为阳雄之验。

惟元后在日,曾云王莽不得久安,莽总道是老妪恨语。哪知元后殁时,已经内外变起,岌岌不宁。先是莽遣五威将帅王骏,率同右帅陈饶等,北抚匈奴,使单于交出汉玺,改换新朝图印,镌文为新匈奴单于章。匈奴乌珠留若提单于,即囊知牙斯。问明情由,才知汉朝绝统,另易新皇,却也没甚话说,就将图印换讫。陈饶恐单于变计,再求故印,即将原印用斧劈毁。到了次日,果由单于遣人持印,出语王骏道:“我闻汉朝制度,凡诸侯王以下印绶,才称为章,我虽受汉册封,原是称玺,今易去玺字,又加新字,是与中国臣下,毫无分别了!我不愿受此新章,仍须还我旧印为是。”陈饶闻言,将原印取示,已经分作数片,且与语及新朝体制,与汉不同。番使返白单于,单于知已受欺,待至莽将南归,便即勒兵朔方,伺隙入寇。

警报到了长安。莽正欲耀武塞外,特改号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。莽生平无甚奇巧,不过善改名目。简派立国将军孙建等,募兵三十万人,约期大举,进击匈奴。且分匈奴国土为十五部,饬立前单于呼韩邪子孙十五人,同为单于。呼韩邪子孙,散处朔漠,各有职使,哪个肯来应命?莽乃再遣中郎将蔺苞,副校尉戴级,率兵万人,多赉金帛出塞,招诱呼韩邪诸子,前来听封。匈奴右犁汗王咸,居近中国,闻有金帛相赠,不免心动,因率子助、登二人,来会蔺苞戴级,蔺戴即传述莽命,拜咸为孝单于,赐给黄金千斤,杂缯千匹,助为顺单于,赐给黄金五百斤。咸受金后,便欲挈子同归,不意蔺苞戴级,将他二子截留,只准咸一人归廷,咸怏怏自去。蔺苞戴级,遂把助登传送长安。

王莽大喜,封苞为宣威公,拜虎牙将军,级为扬威公,拜虎贲将军。事为乌珠留单于所闻,顿时大怒道:“先单于受汉宣帝恩,原不可负,今天子非宣帝子孙,如何得立!我岂肯从他伪命么?”当下纵兵入塞,大杀吏民。莽得知消息,更选出十二部统将,令分率募兵三十万众,各赍三百日粮草,分道并出,为灭胡计。将军严尤,亦奉命与征,独上书谏莽道:

臣闻匈奴为害,所从来久矣,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。后世如周秦汉征之,亦未闻有得上策者,周得中策,汉得下策,秦无策焉。当周宣王时,猃狁内侵,至于泾阳,命将征之,尽境而还。其视戎狄之侵,譬犹蚊虻之螫,驱之而已,故天下称明,是谓中策。汉武帝选将练兵,约赍轻粮,深入远戍,虽有克获之功,胡辄报之,兵连祸结,三十余年,中国罢耗,罢音疲。匈奴亦创艾,而天下称武,是谓下策。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,筑长城之固,延袤万里,转输之行,起于负海,疆境虽完,中国内竭,卒丧社稷,是谓无策。今天下遭阳九之厄,比年饥馑,西北边尤甚,若发三十万众,具三百日粮,必东援海代,南取江淮,然后乃备,计其道里,一年尚未集合,兵先至者聚坑暴露,师老械敝,势不可用,此一难也。边既空虚,不能奉军粮,内调郡国,不相及属,此二难也。计一人三百日食,须用粮十八斛,非牛力不能胜,牛又当自赍食料,加二十斛,重矣,胡地沙卤,辄乏水草,以往事揆之,军出未满百日,牛必尽毙,余粮尚多,人不能负,此三难也。胡地秋冬甚寒,春夏多风,多赍釜薪炭,重不可胜,兵士又不服水土,动有疾疫之忧,故前世伐胡,不过百日,非不欲久,势有不能,此四难也。辎重自随,则轻锐者少,不得疾行,虏徐逃遁,势不能及,幸而逢虏,又累辎重,如遇险阻,衔尾相随,虏要遮前后,危且不测,此五难也。大用民力,功不可必立,臣窃忧之,今既发兵,宜纵先至者,令臣尤等深入霆击,但期创艾胡虏足矣。若必穷兵累日,转饷经年,非臣之所敢闻也。严尤助逆,本不足取,但其言可采,故录之。

王莽得书,不肯听从,仍饬照前旨办理。看官试想,这三十万兵士,三百日粮草,岂是容易所能办到?百姓又最怕当兵,最怕输粮,地方官刑驱势迫,东敲西逼,招若干壮丁,备好若干刍粟,还要陆续转运出去,不是雇船,就是装车,舟子车夫,又没有多少工资,统皆畏缩不前,眼见得有年无月,不能成事。严尤所言,还多从塞外立说,其实内地已不堪征求,民皆疲命,始终总是一死,不如去做盗贼,还可劫掠为生。国家之乱,大率如此。莽待了数月,闻得兵粮尚未办齐,更遣中郎绣衣执法各官,四面督促勒定严限,一班似虎似狼的奸吏,乐得依势作威,压迫州郡,于是法令愈苛,地方愈乱。那匈奴却屡为边寇,外患日甚一日,莽所遣派各将帅,都因兵饷未集,不敢出击,一听胡骑纵横边境,饱掠而去。从前北方一带,自汉宣帝后,好几代不见兵革,户口浸繁,牛马满野。至莽与匈奴构衅,人畜不及迁避,多被掠夺,又害得尸骸盈路,朔漠一空。莽尚望孝单于咸,肯为效力,牵制匈奴,所以咸子助、登,入都以后,还是好生看待,优赐廪饩。助不幸病死,莽令登代为顺单于,哪知孝单于咸,前次出塞归廷,自恨为莽将所欺,便去告诉乌珠留单于,涕泣谢罪。乌珠留单于,贬咸为于粟置支侯,且令他入寇中国,将功补过。咸乃令子角出没塞上,会同匈奴部众,骚扰不休。莽将陈钦王巡,出屯云中,分兵防堵,捕得匈奴游骑,讯知为咸子角部下,忙即报达王莽。莽当然发怒,立将顺单于登拿下,枭首市曹。
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西夷钩町王弟承,起兵攻杀牂牁大尹周钦,扰乱西陲。钩町与牂牁相近,汉武帝时,征服西南,建置郡县,但蛮夷部酋,往往仍使王号。钩町王亡波,曾助汉兵平乱,得受册封,传至王莽时候,被莽派出五威将帅,传达朝命,硬要他贬王为侯。钩町王邯,系亡波支裔,自思未曾得罪,何故遭贬?免不得与五威将帅,略有违言。偏莽得了五威将帅报告,遽使牂牁大尹周钦,诱杀钩町王邯,全是鬼蜮手段。邯弟承为兄报仇,倾国大举,攻入牂牁,把钦击死。牂牁附近诸州郡,慌忙连合拒守,飞章上闻。莽正想专力灭胡,不防西夷也这般厉害,只好另简冯茂为平蛮将军,往讨钩町。茂方起行,又得益州警耗,乃是蛮夷部落,响应钩町,攻杀益州大尹程隆。莽闻蛮夷迭叛,恐冯茂兵少势孤,不足平蛮,乃令茂大发巴蜀犍为吏士,就地征饷,分讨蛮夷。这消息传到西域,各国亦皆有贰心。车师先叛,降入匈奴。戊己校尉刁护,戊己校尉,系汉时所置。遣吏属陈良终带,扼守要害,免得匈奴车师串同入寇。陈良终带潜怀反侧,竟将刁护刺死,胁掠吏士二千余人,也去投降匈奴。匈奴收纳良带,使为乌贲都尉。莽方想扫平匈奴,谁料到变端百出,连西域也是生乱,边吏胆敢刺死校尉,去做胡奴,那时无名火高起三丈,更派使至高句骊国,征发兵民,要他速渡辽河,夹攻匈奴。高句骊为汉武所灭,夷作郡县,虽遗种尚受侯封,却没有什么兵甲,急切如何成行?偏王莽一再催逼,恼动高句骊遗众,索性拒绝莽使,也为寇盗。

嗣是东西南北诸边疆,无一不乱,弄得王莽顾此失彼,跼蹐不安。未几焉耆国又叛,西域都护但钦被戕,越使王莽焦急,临朝时常带愁容。群臣见莽有忧色,还要当面献谀,只说是夷狄为乱,无伤圣德,不久便可荡平。莽亦意气方张,未肯悔过,但务剿袭古制,粉饰太平。自从小钱颁行,民感不便,莽更作金银龟贝钱布诸品,号为宝货,种类错杂,名目纷繁,民间愈觉烦扰,屏诸不用,但将汉朝遗留的五铢钱,卖买交易。莽乃将宝货停办,另铸五十大钱,使与一文小钱并行,所有汉朝的五诛钱,概令销毁,如百姓尚敢私藏,罪当投荒。官吏借端搜索,闹得鸡犬不宁,偶被搜出,即将全家充戍,如有私铸铜钱,责令五家连坐,一并充军。最可恶的是犯人夫妇充发出去,不准完聚,竟将妇女另行改配,或罚做军人奴婢,永不放还。这真是古今罕有的虐政。莽仿行周官王制,周官即《周礼》,王制即《礼记》。特置卒正连率,同帅。及大尹属令属长州牧,更分六乡六尉六队六服,合为万国,所有郡县名称,辄为变易,一郡易至五名,官吏都不能记忆。

莽且自为得计,以为制度改定,天下自然平定。因此召集公卿,日夕会议,聚讼纷纭,甚至各处案件,申报上来,无暇批发出去,就是守令各官,也不遑考绩,听他作恶舞弊,贻害闾阎。每岁虽有绣衣执法,与十一公士,十一公,即前四辅三公四将等官,公之掾属称士。特节出巡,名为察吏善恶,稽民勤惰,实是纵他出刮地皮,到处索贿,死要铜钱。地方官怎肯破囊?无非是取诸民间,移作赆仪。有几处吏民抱屈,诣阙诉冤,亦被尚书搁置,连年守候,不得告归。至若拘系郡县,无故待质,也是沉滞得很,往往至莽下赦文,然后得出。这是乱时通病,不特新莽时为然。就是内外卫兵,本可一年交代,或且迟至三年,边兵陆续招赴,不下一二十万,都要仰食县官,县官无从取给,只好暴敛横征。五原代郡诸民,受祸最烈,为乱最早。莽不问民生疾苦,只知遣兵征剿,百姓外遭胡寇,内受兵灾,除死以外,几无他法。还亏匈奴乌珠留单于,一病遂死,右骨都侯须卜当,方执大权,素与于粟置支侯咸友善,把他拥立,劝咸与中国和亲,咸自称乌累若鞮单于,颇怨乌珠留将他贬号,也把乌珠留诸子降职,且尚未知子登死状,所以依着须卜当计议,遣使入塞,有意请和。莽查得须卜当妻,就是王昭君女须卜居次,因此封昭君兄子王歙为和亲侯,王飒为展德侯,使他赍着金币,往贺单于即位,伪言侍子登无恙,但教单于送出陈良终带诸人,便可将登遣归。单于贪得莽赂,又欲与登相见,遂捕交陈良终带,及手杀刁护贼芝音等人。王歙兄弟,将良带等押解长安,莽援《周易》“焚如死如”的遗训,放起一把大火,把良带等推入火中,烧成灰烬!良带等原是该杀,但必用火烧,亦是过虐。下令召还诸将,罢归屯兵,一番劳师动众的大祸,总算暂时打消。

是年,王莽改元号为天凤元年。小子有诗咏道:

未谙武略想平胡,功未成时万骨枯;

买得罪人付一炬,可怜民命已难苏。

莽与单于言和,单于遣使报谢,并迎侍子登归国。登已早死,如何遣还?欲知王莽对付情形,容待下回再表。

 

回评  偏爱者不明,好诈者必败,是二语好为王氏姑侄,作一注脚。孝元皇后之宠莽,全为爱莽而起,莽以媚术博姑母之欢,使之堕入计中而不之觉。迨莽篡窃汉祚,始悔偏爱之失策,晚矣。夫帝可弑,国可盗,则汉室宗庙,何不可毁?孝元后之且惊且泣,料莽不永,纯是妇人咒詈口吻,岂真能预测先几?且黑貂汉腊,何益夫家,大事已去,小节无论已。莽挟诈以欺国人,而不足以欺外夷,匈奴发难,边警迭闻,尚不肯从严尤之请,竟欲大举平胡,北征之师未出,而东西南三面,变端迭起,莽已旰食之不逞,尤复师心稽古,一何可笑。孔子所谓“反古之道,灾必及身”,况如莽之身为乱贼,无在非诈乎?好诈必败,王莽其已事也。

 

第三回  盗贼如猬聚众抗官  父子聚麀因奸谋逆

却说乌累单于,遣使至长安报谢,拟即迎登回国,王莽如何交得出?只托言登方病死,当令人送丧出塞,一面厚赆胡使,遣令归报。乌累单于,又觉得为莽所欺,但因自己新立,威信未行,不能不暂时容忍,姑与言和。不过近塞戍兵,仍听劫掠,未尝禁止。莽闻边境未靖,还想讨伐匈奴,适值天变迭兴,彗星出现,乃不敢动兵。既而灾异不绝,日食无光,莽不知责己,但知责人。太师王舜,大司马甄邯,已经早死,莽独咎太傅平晏,免去尚书事省侍中兼职;又将继任大司马逯并,一并策免。哪知变异越多,时有所闻:当夏陨霜,草木枯死,盛暑时黄雾四塞,新秋后大风拔树,雨雹杀牛羊。至天凤二年仲春,日中现星,都下人民,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,相率往观。莽自称黄德,不免寒心,令有司捕系百姓,问及讹言缘起,亦无从证实。适匈奴又遣使到来,求登尸骸,莽因复遣王歙等送登棺木,出至塞下,当由须卜当子大且渠奢,来迎登丧。歙等将棺木交讫,复传述莽命,另赠乌累单于金帛,叫他改号匈奴为恭奴,单于为善于。用了若干金帛,买出恭善两字,有何益处?并封须卜当为后安公,大且渠奢为后安侯,各给印绶,并赐多金。大且渠奢称谢而返,报知乌累单于。乌累单于利得金帛,就依了莽命,遇有使节往来,暂称恭奴善于。既得实惠,何惜虚名?莫谓胡儿不智!惟部兵入塞寇掠,仍然如故。

越年夏季,长平坂西岸堤崩,泾水不流,莽遣大司空王邑巡视。邑还朝奏状,偏有几个媚臣谐子,向莽上寿道:“‘河图’所谓‘以土填水’,应该匈奴灭亡,速讨勿迟!”如何附会上去?莽以匈奴虽然言和,尚是寇盗不息,非大加惩创,不足示威。凑巧群臣有这种计议,正好趁势发兵,乃遣并州牧宋弘,及游击都尉任明等,先出屯边,准备北讨。复令五威将帅王骏,西域都护李崇,率同戊己校尉郭钦等,往抚西域,也欲仿汉武遗计,截断匈奴右臂,免得相连。王骏等到了西域,诸国多出郊迎接,奉献方物。骏因焉耆国前杀但钦,意欲乘便袭击,为钦报仇,当下使戊己校尉郭钦,与偏将何封,另率精兵后进,自与李崇先行。焉耆国王,刁猾得很,佯遣人恭迓骏崇,谢罪乞降。骏以为乐得前进,好使焉耆无备,可以得志。哪知焉耆境内四布伏兵,一俟骏兵入境,突然杀出,把骏围住。李崇见不是路,拍马返奔,单剩骏陷入围中,冲突不出,竟致毙命。焉耆兵复追赶李崇,幸喜郭钦何封,率兵驰至,才得将崇救免,复麾众敌焉耆兵,焉耆兵也即退去,遗下老弱数百人,被郭钦等杀得精光,引兵归报。莽拜钦为填外将军,填同镇。封胡子,音芟,绝也。何封为集胡男;令李崇退镇龟兹,静待后命。

天下不如意事,十常八九,那平蛮将军冯茂,往击钩町,差不多已两三年,兵马调动了好几万,赋敛民财,值十取五,弄得怨声载道,仍一些儿没有功劳,反报称部下士卒,多染疫病,十死六七。顿时触动莽怒,立将冯茂召还,下狱论死。别遣宁始将军廉丹,统兵往剿。大发天水陇西骑士,及巴蜀吏民十万人,浩荡前进,转输相望。初至时还算得手,斩馘数千;后来蛮夷据险死拒,丹军渐至疲困,疫气熏蒸,粮道不继,仍落得无功而还。越隽蛮酋任贵,见官军再举无成,也乘隙为乱,杀死太守枚根,自称邛谷王。莽再想发兵继进,哪知内地乱民,已经蜂起,骚扰得了不得,还有什么余力,与蛮夷角逐呢?这叫做剥皮及肤。

先是莽有事四夷,岁需浩大,特设出六筦名目,课税民间:一盐税,二酒税,三铁税,四名山大泽采办税,五赊贷税,六铜冶税。如有人违法不纳,即科重罪,贫民无自谋生,富民亦不能自保,当时草泽中间,已多伏莽,再加蠹胥猾吏,代为驱迫良民,叫他去投盗贼,于是愈聚愈众,到处揭竿。临淮人瓜田仪,依据会稽长州,首先发难。未几,即有琅玡妇人吕母,也聚党数千人,入海为盗。吕母是一个老妪,为何胆敢作乱?她本来家况小康,未尝犯法,只因有子为海曲县吏,被县宰冤枉杀死,遂致吕母忿起,散财募士,招致少年百余人,攻入海曲,杀死县宰,取首祭子。自思祸已闯大,不能中止,索性逃入海中,明目张胆,去做强盗。就近的亡命无赖,陆续趋附,竟至一万多人。

未几,又有新市人王匡王凤,也纠结徒众,出没江湖。原来荆州岁饥,人民无谷可食,都到野田间去采凫茈,即荸荠。烹食为生,你抢我夺,免不得有争斗情事。王匡王凤,本是就地土豪,出与排解,处置公平,大众统皆悦服,愿受指挥。独地方官罔恤民艰,非但不知赈给,还要向他加征,饥民忿恨异常,遂推匡凤两人为首领,反抗官吏,聚众起事。南阳人马武,颍川人王常成丹,也是著名盗目,闻风趋集,一同入伙,就借洞庭湖北的绿林山,作为巢窟。绿林山势甚险峻,可居可守,党徒聚至七八千人,四出打劫搬回山中。官吏虽派兵往捕,终因山高势险,不敢深入。一班绿林豪客,竟得快活逍遥。后世称盗薮为绿林,便本此事。同时南郡人张霸,江夏人羊牧,亦分头为盗,党羽亦不下万人。

王莽连闻盗警,没奈何遣使招抚,叫他急速解散,方可赦罪。群盗方兴高采烈,怎肯听命?使臣只好返报,莽问及盗贼情形,使臣禀白道:“百姓因法禁烦苛,不得安居,力作所得,又不敷租税,就使闭门自守,还要被铸钱挟铜的邻伍,牵连犯罪,大众无从求生,只得去做盗贼了。”莽见他出言不逊,立即撵逐出朝,革职为民,另遣他人查办。他人不敢实报,复称乱民狡黠,应该捕诛;或谓时运适然,不久必灭。莽很觉惬意,辄命超迁,自己亲往南郊,祷天禳灾,采办五彩药石,熔一铜斗,象北斗形,长二尺五寸,号为威斗,谓可厌胜众盗。斗既铸成,付司命官掌管,莽出巡时,令他背负前行,入令在旁相随,仿佛与儿戏一般。无非欺人。

好容易混过一两年,已是天凤五年了。前此诸盗,一处不得荡平,反增添了好几处警耗。琅玡人樊崇,勇猛绝伦,为群盗所敬惮,奉为盗魁,盘踞莒县,一岁间聚至万余人。又有樊崇同郡人逄安,及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,亦皆起应樊崇,转掠青徐二州间。再加刁子都,《汉书》作力子都。横行东海,独张一帜,亦在徐兖二州,打家劫舍,出没无常。莽改抚为剿,屡遣兵吏防御。偏是这班兵吏,只能欺贫压懦,不能获丑歼渠,一遇盗贼,大都畏缩不前,反被盗贼击退,这真徒唤奈何了。

天凤六年春月,莽因盗贼四起,特令太史推算三万六千岁历纪,决定六岁一改元,下书布告天下,自言当如黄帝升天,意在诳耀百姓,销解盗贼。谁知百姓已瞧透机关,知莽专事欺人,无一尊信,反加诽笑,群盗更无所畏忌,越聚越多。会匈奴乌累单于病死,弟舆继立,号为呼都尸道皋若鞮单于。他因乌累单于在世时,常得中国厚赂,至此也想骗取金银,特令须卜当子大且渠奢,入报嗣位日期,并献各种方物。莽又想入非非,召入和亲侯王歙,阴嘱密谋,使他照计行事。歙依了莽命,带着一队人马,托词送奢,偕行出塞,使奢往召须卜当,同来领赏。须卜当转告单于,单于眼巴巴地望得财帛,一闻赏赐颁来,当然心喜,便令须卜当父子,往会和亲侯王歙。不意王歙见了须卜当,说是朝廷有旨,要他入都觐见。须卜当不禁诧异,但手下没甚兵士,只有两子随来,长子大且渠奢,又被王歙管束,不得脱身,乃命次子回报单于,自与奢入都见莽。莽见须卜当父子入朝,格外优待,面拜须卜当为须卜善于,兼后安公。看官道莽怀何意?无非欲诱服匈奴,他想匈奴易主,未见得服从中国,只有须卜当为王昭君女夫,素主和亲,若将须卜当立为单于,自然感恩降服,又恐须卜当身在匈奴,不便应允,所以将他诱来,特赐尊号,并拟出兵护送,使他归国为王。实是呆想。哪知呼都尸道皋单于,接得须卜当次子归报,非但不得财帛,且将须卜当父子劫去,气得两目圆睁,立即调动兵马,入寇边疆。

是时,严尤为大司马,知莽失计,曾劝莽勿迎须卜当,莽不肯听尤。及闻匈奴侵入边界,欲遣尤与廉丹,共击匈奴,赐姓征氏,号为二征将军,且面加慰勉,大致说是诛舆立当,舆即单于,名见上文。可使匈奴久服,一劳永逸。严尤独面驳道:“陛下且先忧山东盗贼,匈奴事且置作后图。”莽闻言变色,竟将严尤免官,改擢降符伯董忠为大司马,广募天下丁男,及死罪囚吏民奴,充作锐卒,并税天下吏民家资,三十取一,厚兵聚饷,出讨匈奴,又征集天下奇能异士,为冲锋选。说也可笑,竟有数人应召前来,或言能渡水不用舟楫,只用马匹接连,足渡百万兵士;或言出兵不费斗粮,但教服食药物,便能永久不饥;或言插翅能飞,一日远翔千里,不难窥探敌情。首二说未便立试,只自言能飞的技士,叫他当场试演。那人取出两翼,乃是鸟羽编成,系诸身上,两翼中间,绾住机纽,用手一扳,果然徐徐飞起,约数十步,便即堕落,不能再飞。也是后世飞机的滥觞,不可蔑视。莽亦明知无用,但欲激励他人,夸示外国,不得不随便收纳,使为理军,赏给车马。

忽有夙夜即东莱不夜城,莽时改为夙夜。连帅韩博,保荐一人,用着大车四马,装载入都。这人叫做巨毋霸,生长蓬莱海滨,身长一丈,腰大十围,卧尝枕鼓,箸尝用铁,轺车不能载,三马不能胜,所以特用大车四马,载至阙下。王莽召见巨毋霸,果然是个硕大无朋的人物,却也暗暗称奇。待巨毋霸行过了礼,略问数语,便叫他充当卫士,随侍銮舆。巨毋霸谢恩退朝,那王莽忽然踌躇起来,暗思自己表字,叫做巨君,韩博应亦知悉,如何不令巨毋霸改名,公然敢触犯忌讳?并且毋霸两字,也觉可疑,莫非叫我毋行霸道,故意替他取这名字,侮弄朕躬?越想越恨,竟不管他是是非非,传旨召博入都,从重处罪。博还道荐贤有功,特蒙宠召,匆匆的赴都听命,不料一到阙下,便见卫士趋出,宣读莽诏,说他慢上不敬,绑出斩首。可怜博希旨求荣,反害得身首两分,不明不白。谁叫你去巴结逆莽。博既杀死,由莽命巨毋霸改名,号为巨母氏,取义在文母授玺,助己霸王的意思。巨字犯讳,何故不改?

越年本为天凤七年,莽依六岁改元的诏命,改号为地皇元年。春夏二季,只是筹备兵马,想击匈奴。适须卜当寄寓长安,不得回国,愁病而亡。莽令须卜当子大且渠奢,袭爵后安公,且将庶女陆逯任,嫁为奢妻,陆逯系莽女封邑,莽改称公主为任,故名陆逯任。奢得为莽婿,倒也安心住下。莽更加意抚慰,谓俟兵马调齐,总当送他回国,立为单于。无如莽有此想,天不相容,莽尝改称未央宫前殿,叫做王路堂,忽被一阵极大的秋风,吹倒许多墙壁。莽以为天变告儆,或由临为太子,安独向隅,舍长立幼,因致上干天怒。乃封安为新建王,临为统义阳王,撤销皇太子名称,聊自解嘲。

先是临母王氏,因二子宇、获被杀,时常悲悼,涕泣失明。宇子名宗,曾封功崇公,私服天子衣冠,擅刻玺章,又由莽查出情弊,迫令自尽。宗姊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,诅姑杀婢,莽使中常侍恽责妨,并及王兴,音带。兴夫妇又皆自杀。莽自娶王氏,又将孙女亦嫁王家,好古者奈何如是?莽后王氏,既哭二子,又哭孙儿孙女,遂致悲上加悲,激成疾病,奄卧不起,莽令临入侍母疾,日夕在侧。偏有一个黠婢原碧,生有三分姿色,楚楚动人,更兼口齿伶俐,眉目轻佻,王氏倚为心腹,宠爱逾恒。该女却不安本分,常向莽殷勤献媚,引得莽欲火上炎,往往瞒着王氏,与她演几出秘戏图。至临入宫奉母,时与原碧相见,原碧又卖弄风骚,勾动临心。临虽已娶刘歆女为妻,他觉得原碧姿容,比妻尤艳,况由她自来勾引,乐得移篙近舵,兜搭成欢。父子聚麀,倒是古训。俗语说得好:“月里嫦娥爱少年。”临年正少壮,与原碧谐欢鱼水,比乃父大不相同,原碧很是快意。不过原碧既为莽所幸,怎得再与临私通?倘或发觉,坐致送命,因此喜中带忧,有时与临欢卧,装出一种嗟叹声,说出几句蹊跷话。临不禁心疑,搂住细问,才知她怕着这老厌物,自己也不觉吃惊。原碧又故意撒手,欲与临中断情缘。此时临已为所迷,怎肯中止?辗转思想,只有弑父一法,尚可免患,当下告知原碧,正中原碧心坎,既得除去眼中钉,复好做个现成妃子,哪有不赞成之理?于是两人商定,待时下手。

临妻刘愔,得父歆家传,能观星象,夜见金木二星,聚会一处,心知有异,趁着临回至东宫,即与临语道:“星象告变,恐宫中将有白衣会。”临听了白衣会三字,想是指着丧服,大约莽命该死,谋将有成,心下当然暗喜,却未便与妻说明,支吾一番,又跑入中宫,告知原碧。原碧得了此信,正拟安排毒药,俟莽入宫,加入茗中,把他毒死。偏莽颁下诏书,贬临为统义阳王,迁出宫外,临只好向母告辞,又与原碧流涕诀别,姑从缓图。莽因妻病未痊,虽将临迁出东宫,尚未遣令就国。临既不得见慈母,又不得会情女,满怀怅惘,愁极无聊,乃寄书与母,略言父皇待遇子孙,很是严酷,前次兄侄等多壮年早死,臣儿年亦及壮,恐母后不测,儿亦不知命在何时。王氏见书,愈增伤感,就将临书掷置案上,可巧莽入宫问疾,览着临书,又起了一种疑心,意欲彻底查问,及见妻病垂危,不便发作,因将临书藏入袖中,忿然趋出。

过了数日,莽妻竟死,由莽饬令左右收殓,不准临入宫会丧,待至丧葬已毕,就要将临事追究,仔细考察。得知临与原碧通奸,当下召入法吏,拿下原碧,把她刑讯起来。原碧是个柔弱女子,禁不起粗鞭大杖,一经敲扑,就一五一十,供出实情,通奸以外,还有逆谋。当由问官详报,莽立命捶死原碧,并嘱心腹人刺毙问官,把尸首并埋狱中,省得他传扬出丑。掩耳盗铃,徒滋人怨。一面赐临鸩毒,逼命饮下,临不肯取饮,宁可自刭,拔刀刺胸,须臾毕命,莽赐谥曰缪。又有诏书付与刘歆,谓临本不明星学,事由临妻刘愔妄言,致临犯罪云云。这数语明是归咎刘愔,叫歆转嘱女儿。歆自恐坐罪,慌忙将女儿召去,责备一番。愔无从诉冤,含泪回来,服药自尽,这是地皇二年正月间事。这一月内,莽子新建王安,及莽孙公明公寿,统皆病死,匝月四丧,莽还不自恐惧,反毁坏汉武汉昭两帝庙室,腾出空址,作为子孙葬地。

看官试想王莽所为,恶不恶,凶不凶呢?小子有诗叹道:

亲生骨肉且寻仇,事到其间也可休,

祸变至斯犹未悟,恶人到底不回头。

莽既这般凶恶,报应不远,自然要东反西乱,来杀这逆莽了。欲知后来乱事,且看下回再详。

 

回评  古人有言:“外宁必有内忧。”独王莽则先挑外衅,而内忧乃因之而起,此则莽自欲速祸,故有此变例耳。莽不欲用兵夷狄,则租税当不至过苛,租税不苛,则盗贼亦不至过繁,天下方受莽欺而不之察,若莽能噢咻示惠,逆取顺守,其或能保全身家,亦未可知。乃外夷未叛而莽独迫之,平民未乱而莽又殴之,何其悖谬若此!意者其天夺之魄而益其疾欤?况内有逆子,又有淫婢,暗设机谋,欲行大事,祸机伏于肘腋,莽之不死亦仅矣。然天不欲莽之死于儿女子手,姑使之自翦子孙,然后孤危莫救,供人脔割,足快众心。恶愈稔者报愈酷,非药死所足蔽辜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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