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繁露的读法
作者:刘君祖
自序:必也盘皇另辟天
 
        长久以来,西方尤其是美国的种种学说理论,几乎把持了学界与政经界的舆论空间。“修昔底德陷阱”引古希腊雅典与斯巴达之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为前鉴,认定大国争霸不可避免。亨廷顿《文明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》风靡一时。福山“历史终结论”断言西方普遍施行的自由民主制为举世政府共同的归趋。保罗·肯尼迪《大国的兴衰》论列过去五百多年的世势发展,其中从无大国和平崛起的先例。20世纪更早还有英国哲学家卡尔·波普尔的代表作《开放社会及其敌人》,对西方体制颇多溢美之词。经历近二十多年的实践,特别是这次新冠疫情后,这些论断恐怕都得再检验与深入评估。西方的理论与实践,可能与其一神教的信仰有关,人只能接受上帝的爱,绝无可能本身修到神境。这与中华文化“人人皆可为尧、舜”“人人有士君子之行”“群龙无首”,乃至佛教“众生皆可成佛”“三世诸佛”的终极理念迥异。我们处于当今剧变之世,应当慎思明辨,以为奋志笃行的参考。
        华夏文明的深厚根底在《易经》与《春秋》二经,宗旨在极深研几、通志成务,与拨乱反正、期致太平。如何借着朋友讲习而弘扬教化,进而取精用宏,建立合时可行的制度,见诸行事以期深切著明?《易经》与《春秋》学有无继往开来、另辟新天的可能?
        我自青年时期有幸受先师爱新觉罗·毓鋆启蒙读经,迄今已逾四十多年,中间亦有社会职场诸般难得艰险的历练,学而时习颇有会心,三十多年前亦有特殊机缘开始讲授《易经》,接触各领域人士,探讨印证古哲高智,一直持续不断至今。这些年里,论《易经》笔耕不辍,也算著作等身,由此延伸出去谈四书,论兵、论老、论佛亦颇圆融自在。然而对同样钻研甚久的《春秋》经传,却始终敬慎,未敢轻易出书。
        本书得以出版,也是几方面因缘聚合。十年前有机会花了足足两年时间,讲了一百二十个小时的《春秋》学。除了重点阐述经传大义,还以董仲舒《春秋繁露》为主详细诠解,并且紧扣当时国际形势印证义理。去年疫情中无法出行,家居期间花极大心力将一百六十多万字的听打稿删订成三十多万字,务期精实扼要以飨读者。再选了过去发表的几篇代表性论文,引导初学者进入经学的殿堂,得窥无上甚深的微妙智慧。
        《易经》立象,《春秋》设况,《诗经》比兴,《尚书》因事,《周礼》拟制,中国经典的表达手法有其特殊性,不是一般平铺直叙的说理,亦非应然与实然的二分法可简单概括,而是广而深地运用到象征和比喻。犹记四十年前,我以“明道若昧”为总题试写了一篇四万多字的文章,请毓老师批阅指点,得获他的赞扬肯定,他还勉励我沉潜往复,再下精深功夫,探夏学奥质,寻拯世真文。我文称诠解中国经书必须“以创造通创造”,用他老人家常训勉学生的话,则是“贞一奉元”,“要接着讲,别只照着讲”,还以诗明志:“岂止日月易新悬,必也盘皇另辟天!”
        十年前,老师以一百零六岁高龄仙逝后,其门生弟子成立中华奉元学会承继其志,先后主办了三届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,我做了两回主题演讲:《因贰以济民行——倚〈易传〉贯通〈大易〉与〈春秋〉》《笃实光辉,天下随时——恭述毓老师易学》;提交一篇论文:《天堑与通途——21世纪的〈春秋〉学》。至于《双璧连辉——〈大易〉与〈春秋〉通论》,则是自己更早琢磨成形的研究成果。一并呈于本书附录,供天下关心世务的仁人志士参考。
        千载一时,我们躬逢其盛,还是以前人壮词作结代抒心意吧!
 
        东方欲晓,
        莫道君行早。
        踏遍青山人未老,
        风景这边独好。
 
刘君祖   
于辛丑岁次小满时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