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　言

我们要不停地探索，所有探索的终点将是回到探索的起点，然后我们才第一次真正了解那个地方。

——摘选自T. S.艾略特（T. S. Eliot），《小吉丁》（Little Gidding）

 

        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？第一次接触某样东西，却感觉其实你早已知道。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。当时我在法国的一个花园里，领悟到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让沟通成为可能，这个领悟让我感到有些惊讶，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。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用干净的语言做教练，而我所有的角色——老师、领导、培训师、作家——都以沟通为核心，但是直到在那个花园的那一刻，我才真正找到人生的方向。

        令我惊讶的是这个领悟发生的过程。当时的我为了提高自己干净的语言和象征性建模的技能，参加了一个工作坊。在这个工作坊中，我不仅要担任教练的角色，还要担任客户的角色。在担任客户的角色时，我说我想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发展。在整个工作坊中，我发现我总有偏离我所选道路的倾向。但当我站到那个花园里的时候，我终于找到了一致感，并能继续朝前推进。那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。

        当晚，在尝试画出我的“隐喻景观”图的时候，我意识到我虽然已经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想找出正确的方向，但眼前却空无目标。于是，我想到了花园里的场景，记起花园里有一棵树。我一直都很喜欢树，于是我就在我的景观图里种了一棵象征性的树。

        第二天，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工作坊，那里有一本关于象征符号的书。我在书中查找了“树”这个词的象征含义。书上说，树根代表“地下世界”，树干代表大地，顶部的树枝伸向天堂的光明。而树的功能就是连接这三个世界，使它们之间的沟通成为可能。

        当读到“让沟通成为可能”这几个字时，我才恍然大悟。对啊，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。然而，太巧合了。我只是碰巧在花园里，碰巧面朝一棵树，而在我可以选择的所有象征学的书籍中，碰巧挑了一本能“告诉”我人生目标的书。你说奇怪不奇怪！

        其实也没那么奇怪。在干净的教练会谈中，这样的事情是很常见的。因为在向某人提出干净的问题时，这些问题不含任何不必要的揣测，创造了一个“心理激活”的空间，客户“可能就在事件的巧合和物体的位置中发现深层的含义”（劳利和汤普金斯，2003）。

        干净的教练方法的使用也有助于创造条件，以激励客户在有了这些新发现后采取进一步的行动。最近我在与一位客户合作，他即将加入一家新机构并担任非执行董事。面对一群新人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畅所欲言地分享，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，这让他有点焦虑。在会谈开始时，他发现，如果他能保持平静和沉着的状态，他就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。接着，我问了一些干净的问题，帮助他在我们会谈的那个当下就体验到了平静和沉着。在会谈的最后部分，干净的问题帮助他意识到他需要每天练习进入这种状态，也需要为练习制定一个计划。干净的语言是一个多功能的工具。

        我没有给他任何建议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到的。这种方法不允许教练给客户任何建议、作解读甚至是给出释义。当客户从自己的话语和象征性符号的发展和演变中看到真相后，他们的内在动力就会驱使他们去采取行动。

        我第一次在神经语言程序学（NLP）大会上见到詹姆斯·劳利时，我就“迷上”了干净的语言。我毛遂自荐做他的“示范对象”，我的生活也从此改变了。那次示范不仅帮我脱离了一个让我一直心怀怨恨的困境，同时开启了我撰写这本书的旅程。后来我发现，彭妮·汤普金斯初遇“干净的语言”创始人大卫·格罗夫时，也是被“吸引”并渴望学到更多。时不时就会有人跟我联系：“我必须学习干净的语言。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课？”我知道他们也被“吸引”了。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个方法的美妙和完整性所吸引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个方法给他们及其客户所带来的成效。“干净的语言”社群随之不断扩大。

        我的一个朋友是一所小学的高级教师，多年来一直辅导在校教师。虽然几年前她参加过一个教练课程，但在读到这本书的初稿之前，她一直无法做到从导师到教练的转变。她只懂得教练的理论，但不知道怎么做教练。怎么可以帮助客户对某事得出自己的结论呢？指导他们该做什么，然后朝着正确的方向“轻推”一下，那不是更快吗？当然了，如果你所做的是教授他们一些新技能的话，这样做的确会让进展更快。例如，在我们的技能培训课程中，尽管我们尽可能“干净”，培训师仍然要给学员提供资料、指导和反馈。但如果你想鼓励一个人去发现他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老师，去探索自己的想法，作出自己的决定，那么教练比起教授或辅导来说，是更佳的选择。

        也许你曾像我的朋友一样，知道有效的教练意味着你要保留自己的观点，但你还没有找到让自己置身事外的方法。或者，你可能已经疲于考虑什么教练技术适合这个客户，什么建议对那个客户有利。也许你有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别灰心，你会在这本书里找到一种事半功倍的方法。它让你通过做更少的工作，让客户实现超出你或他们的想象的成就。

        干净的语言很简单。只需将客户的原话嵌入干净的问句中，一个新手教练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帮助客户获得强有力的启示。但这并不总是那么容易。如果你已经是一名教练，或者在工作中已经使用了一种提问的方法，你可能会发现，你只问干净的问句和只用客户的原话是有难度的。你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，才能听出客户自带的隐喻。

        我写这本书的目的，是以一种易于理解、遵循和实践的方式，呈现干净的语言背后的理念和方法论——同时不否认人类思维的复杂性。当你向某人连续提出两个或三个以上干净的问句时，人类思维的复杂性就开始显现出来了。

        不可否认，探索另一个人的逻辑就像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行走，在那里，一切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。当一位客户谈到要在她和伴侣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时，你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幅横跨潺潺小溪的浪漫石桥的画面。继续谈下去，你会发现，客户实际上想的是一个高大得可以跨越宽阔海湾的高度工程化结构。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一片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土地，你和客户都无法预知在那里将会发生什么。这片土地可能会挑战你所认为的逻辑，但它绝对是有逻辑的：一个美妙的内在逻辑，它本身就合情合理。

        在开始学习干净的教练方法时，你有时可能会感到卡顿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你可能会觉得面对某个特定的困境时没有解决方案，或者你会担心这些提问似乎是一种对客户的窥探（从表面上看是如此，但实际上客户的内心会感到非常坚定）。有时候，你很想向客户分享一个聪明的想法，你可能会忍不住对客户说，“虽然这样做不是干净的教练，但我想知道你是否有兴趣知道……”，然后提供你的明智想法。

        在刚开始做干净的教练时，我当然也曾不止一次地出手拯救我的客户，让他们“受益”于我的智慧，而不是相信他们自己的智慧。我注意到，每当我这么做了以后，我都会为此而后悔。我学习到，如果我能坚持下去，再问一两个干净的问题，事情就会迎刃而解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学会了和自己的不适感共处。现在，我积累了大量的教练经验，经验告诉我坚持问下去绝对是上策。我现在可以做到拥抱“未知”。

        干净的语言很简单，人类的心智却并非如此。按照我在这本书中所阐明的方法，你可以让客户更快地取得极好的成果。通过练习，你会提升感知客户语言细微差别的能力，以及将客户的注意力引导到他们经验中最突出方面的能力。你的教练工作将变得更省时、更高效，甚至可以成为干净语言的专家。

        但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人隐喻景观的专家。他们，而且只有他们自己，永远是专家，而你将永远落后一步。你就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建立一个朦胧的心理模型，并尽量提出对他们有意义的问题。你永远不会知道“真正”发生了什么，你也永远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。但你会体验到不必费心构思聪明的问题或是答案的自由，体验到帮助人们发现他们自己的真相的喜悦。你还将体验到这种方法论的严谨性，它在人们触及核心问题时，既能肯定又能挑战他们。

        欢迎来到干净的语言的世界。

玛丽安·卫